喻文州的心脏

【卜岳】依赖

岳明辉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书。卜凡凑了过来，没出声，默默开了局游戏。

岳明辉看了他一眼，然后干干脆脆地把腿架在了大个子男人的大腿上。动作称不上缓慢，却透着股顺顺当当合情合理。

他赤裸又冰凉的双脚碰到了卜凡的手，激得卜凡缩了一下。

卜凡拧着眉头瞧他，嘴里嘀咕了句什么。终究是没忍住握住了他哥哥的脚掌，轻轻缓缓地摩挲着。

岳明辉吓了一跳，忙往回收腿，说是痒。卜凡没同意，也没说话，只抓着不放手。好像要把这双脚捂热了才罢休。

岳明辉面皮薄，脸上莫名红了一块。他一只胳膊支撑着身体，另一只手按着卜凡的肩，想把他推开。

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呢？

“别动。”

卜凡这时候倒拿出了一米九的气势。他好像知道岳明辉吃这套，对面的男人果然不再乱动了。

“你别闹啦。”

岳明辉低着头，看不清表情。最后那个“啦”有一点习惯性拖长的尾音，听着怪好听的。他黏黏糊糊的声音好像是一团浆糊，腻得人发慌。

“小弟还在屋里做题呢。”

岳明辉的抗议是弱势的。他特地压低了嗓子装凶，却完全唬不住大个子弟弟。

卜凡早看透他了。

“我又不吵。”

卜凡说着，直接把那两只脚塞进了怀里。他拿出手机浏览着什么，嘴上数落岳明辉知道小弟做题要安静还跟他这儿光着脚捣乱。

岳明辉探过头去看，发现卜凡是想买个地毯。

他其实挺依赖卜凡的。

岳明辉这么想的时候，对方正趴在电脑前打游戏。鼠标细微的响声在空寂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。比缓步前进的秒针快了不少，噼里啪啦的，把心都搅乱了。

岳明辉并不喜欢对某件事物产生依赖。他18岁就一个人到外地上学了，后来又去了英国留学，早就习惯了独立。如果真的产生依赖，戒掉是十分痛苦的。

何况对方又是个人呢。

两年朝夕相处，裤子都能换着穿。卜凡对他又是掏心掏肺的，对女朋友也就是这样了。

岳明辉心中一跳，把这点活了的心思又给强压下去了。

“老岳！你快来！”

大男孩叫嚷着，好像又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等着和自家哥哥分享。

岳明辉叹了口气，把袖子拽了拽，遮住了被自己咬破出血的指尖。

嗨，赖就赖着呗。

灵超报志愿的时候几个哥哥凑在一块瞎侃。一个说南航好，两个说北服棒。灵超瞅了瞅这几位平均年龄三岁的大块头，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志愿填了。

岳明辉一瞅乐了，小孩心里挺有主意。估计大学生活计划都有个眉目了。

亲儿子，像他。

岳明辉放下了心，侧过头看了看卜凡。大个子男孩今天穿了件白卫衣，看着年龄又小了点。

其实卜凡也是个小孩子呀。

幼稚，有点暴躁，不沉稳，和成熟理智的男人根本不沾边。但却出奇地让自己安心。

或许是身高差的缘故让自己产生了依赖感吧，岳明辉有时会自嘲地想。

但卜凡依赖他吗？他们都说oner的卜凡就喜欢黏着他们队长，可岳明辉却觉得这跟依赖还差的很远。

他们的依赖度是不平衡的。这让岳明辉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。

“凡砸。”

“干嘛？”

卜凡摘了耳机，偏过头来看他。眼睛又黑又亮，显得很无辜。

“...没事，你玩吧。”

岳明辉又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。他对自己说算了，这毫无意义。聊又能聊出什么来呢？

其实他和卜凡什么都聊过，自然包括各自的计划。或者叫小愿望更恰当些。

卜凡设想的未来中是没有他的。

就像他的计划中也不存在卜凡。

谁会把好兄弟列在未来计划中呢？卜凡不会，岳明辉更不会。

但他会有一点难过，只是一点点。

“你个老岳又搞啥有的没的。有话也不好好说。”

卜凡的眼睛盯着屏幕，他并不好奇岳明辉想说的话。是的，有话不痛快说的岳明辉吞吞吐吐的样子像是家常便饭。

他并不能理解岳明辉。他甚至认为他们是默契十足的兄弟，他们之间没有秘密。

卜凡喜欢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，或者叫享受更恰当。

再不会有比岳明辉更合他心意的朋友了。再不会有比岳明辉更懂他的哥哥了。

但他不了解自己下意识的亲密行为代表什么，他不清楚那些道不明的顾虑担心并非出于弟弟对哥哥的爱。

他就是颗木头。

“我没话啊。我就叫叫你不行啊。”

岳明辉这个答案让卜凡心里笑开了花，面上也是遮掩不住的笑。

“嘿，行嘞。你叫，你爱叫几声叫几声。”

两个人笑笑闹闹地打作了一团，最后是卜凡把岳明辉夹在了臂弯里。两个人一起躺在家里的地毯上喘粗气，岳明辉额头上更是渗出细密的汗来。

卜凡轻轻地用指腹去抹他鼻尖的汗水，刚触碰到却被岳明辉躲开了。

他说痒，他每次都说痒。卜凡觉得这是岳明辉不愿意和自己产生接触的借口。

原来并不是这样的，原来他们亲密得就像是一个人。而现在他的哥哥在躲他。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。

“老岳你又躲我。”

“我没有。”

卜凡扣着岳明辉的手，把人压在地毯上。他自上而下地俯视他，他们的鼻尖抵着鼻尖，呼吸相闻。

岳明辉想说是你在躲我。可话到嘴边完全说不出口。这太过线了，他何必...要去伤害全然不觉的卜凡呢。

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，也什么都察觉不到。这样多好啊。

岳明辉偏过头躲卜凡的眼睛，他笑着说:

“哥哥不躲你了，行了吧。”

“多大人了这么黏人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赖上我了。”

岳明辉挣扎着爬起来，他感觉到卜凡环住了自己的腰，他的下巴则抵在了自己的肩头。

“对，我就赖着你了。”

大男孩像是宣誓一样，语气肯定极了。

岳明辉轻笑着摇摇头，他难以把男孩游戏间的话语当真。

如果可以，他只希望卜凡多依赖他一点，再多一点。这样他才不至于输得太惨，收场太难。

说什么情爱呢，不过只是依赖罢了。

岳明辉这样对自己说。